1.
寝室失窃，由于不是贵重物品，被问及U盘里的内容时程见书也是闭口不谈，监视器没有拍下嫌疑人的任何镜头，到底是不是张显所为，程见书拿不出证据。
校警察了解情况后，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大家都只当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偷窃案，唯一疑惑的是小偷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去窃取学生的U盘。
潮湿的春天几乎见不到阳光，门窗紧闭的教室里，玻璃窗上蒙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讲台上中年男老师正在念经似的对着投影仪上的PPT上课，程见书坐在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上根本无心听课。
她用衣袖擦抹开湿哒哒的水汽看向窗外，窗外一片灰霾，瓷砖墙上水珠顺着墙体滑落，她觉得自己都快长绿毛了。
过去一周里程见书过得浑浑噩噩，在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抑郁了。
“重磅消息！日前，达勋集团涉嫌利益输送的话题持续引发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
显然无心上课的不止程见书一个人，班上同学窃窃私语讨论着各大网络平台上推送的头条消息。
“据爆料者表示，东湖区特殊学校相关领导长期存在违规收受的行为，据了解，东湖项目相关负责人张显已失踪多日，对于该消息是否属实达勋集团暂未回应，东湖特殊学校火宅疑点重重，本站将会持续关注该事件的走向。”
“截至目前，达勋集团暂未做出回应。”
东湖特殊学校和达勋集团一时间被推到风口浪尖，网络上到处充斥着流言蜚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疲惫不堪。
“还联系不上李慕荣吗？”吴莹樱将头凑到程见书的耳边悄悄地询问，“不然去问问龙尧？说不定她能知道些消息。”
程见书摇头，能问的人她早就都问过了。
他们最后一次通话还是一周前的晚上，那时候程见书刚发现U盘遗失，本想第二天找李慕荣商量对策，料想在那之后李慕荣就彻底与程见书断了联系，他的同学、室友都收不到他的消息，整个人好像从学校人间蒸发一般。
终于熬到了下课，程见书收拾好东西和吴莹樱打了声招呼后就乘车前往李慕荣的在学校附近的住处。
李慕荣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合租高档公寓而是选择一个人租住在充满烟火气的老小区民房。
二十分钟后程见书抵达了小区楼下，下过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居民楼下有不少老人正坐在前坪谈天，见程见书的到来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小程美女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李慕荣。”
“诶？他没和你说吗？”一楼的房东阿姨惊讶地问道，“李慕荣同学大概一周前就退房了啊。”
“他退租了？”
“是啊，你是他女朋友你都不知道啊。”房东阿姨觉得奇怪，随后燃起八卦之心，“吵架了？”
程见书实在没心情接话。
“我都有点担心他嘞，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来找他，我从来没见过那些人，我都害怕他是不是卷入了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会是去搞诈骗了吧，这小伙子看着白净高帅，千万不要稀里糊涂地去做些毁前途傻事。”
“哦对了，他还有很多东西带不走，全部委托我帮忙处理掉。”房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些东西扔掉怪可惜的，我就留着自己用了。”
“你是来取那些东西的？”房东紧接着不安地补问一句。
程见书没说话。
跟在房东身后来到李慕荣之前的住处，房间空荡得连呼吸都有回音。
房子里早已被搬空，光秃秃的床板、没有一丝陈列的浴室，留下的只有镜子上贴着的一朵小红花，那还是她趁李慕荣不注意悄悄贴上去的。
安怡曾经也有一朵这样的小红花。
疑惑、不解、被背叛、被忽略，更多的是不被信任，程见书从来没有在一瞬间感受过这么复杂的情绪。
从小区出来后程见书越想越气，一怒之下给李慕荣连发好几条信息。
【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在哪吗？】
【在于人会表达，人会说话，但动物不会。】
【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
【哑了不会说话了？】
【还是手断了不会打字了？】
【你就是不信任我！！！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再不联系我你就完蛋了！！！】
【不联系就分手!!!】
【李慕荣你下辈子投胎去做狗吧！！！！！！！！】
想到自己居然为了这种人失眠整整一周！实在是不值得！程见书关掉手机，准备回到寝室大睡一场。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哪有这么容易呢，程见书辗转反侧睁着眼在床上躺到了傍晚。
和吴莹樱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签到，脑子越睡越昏沉，程见书准备下楼打饭，一开机就收到了李慕荣的消息和七八个未接电话。
【我在湖边等你。-19：07】
而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掀开被子洗漱赶紧后连蹦带跳下楼，走到半路上才后知后觉......
程见书你的脑子清醒一点！！！
2.
熟悉的夜晚，熟悉的湖岸，熟悉的橙花香，熟悉的人。
橙黄色的火光在暗中随着手臂上下移动，面朝宽阔的湖面，李慕荣背对着她自顾自地抽着手里的香烟。
“你来啦。”抬眼看向跨坐在身旁的程见书。
嘴巴翘得老高，此时的程见书摆出一副不要和我说话的气场。
“叫我出来干嘛。”语气生硬，程见书说话的时候刻意不看他。
“你不是说再不联系你就要和我分手吗？”李慕荣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还让我下辈子去做狗。”
“如果真有下辈子，投胎做一只小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李慕荣深吸一口香烟，吐出来的烟雾却很少。
“再怎么样也比现在强。”
这两句话让程见书陷入深深的内疚，她开始反思自己上午不该说那些话，可想了想又说：“我讨厌你这样子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
“你现在住哪？”
“搬回去和你妈妈一块住了吗？”
“你怎么不说话呀！”心烦意乱，她宁愿李慕荣冲她发气嫌她啰嗦也不愿意看见对方这样要么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要么索性一言不发。
香烟前段的火焰向后蔓延，李慕荣苦笑着看了程见书一眼。
“张显失踪了。”
简单一句话又把程见书拉回了一周前那个心乱如麻的晚上。
“李琰也消失了，走之前还通过张显名下的空壳公司转移达勋集团的财产，现在的达勋比外界流传的说法还要糟糕。”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项目主张离奇失踪，公司副总也没了消息。”
“那，那现在......”
“章林谎称有张显伤害幼女的证据，本想借着U盘向大捞一笔，他没想到张显、李琰竟然狠心到了这个地步。”
“张显之所以想要置章林于死地，不仅仅是因为U盘的存在，更是因为章林知道了张显、李琰太多的秘密，当初李琰为了低价购买东湖这块地，章林与第三方机构合作出具虚假评估报告，而这家第三方机构也是由张显间接控制。”
“包括上次你托我转交的那些资料，那些都是张显和章林的造假资料，没有任何价值。”
“现在公司资金链断裂，我关机是为了躲避债主，一些知晓我身世的记者跑到学校打听我的近况，为的就是从我入手打探达勋的最新消息，因此我不得不连夜搬离。”
“爸爸难以承受这样大的压力晕倒了好几次，现在也只有我能帮着应付公司的债主。”
“可是，可是我不明白，章林已经死了，张显和李琰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章林已经死无对证了啊。”程见书说话磕磕巴巴没有头绪，“况且，况且U盘......”
“况且U盘也被张显偷走了。”李慕荣抢在程见书之前说，“你可能不了解李琰。”
“他从来都不甘屈居于爸爸之下，他想要证明的无非是离开了达勋这个平台自己一样可以混的很好，他想建立一个比达勋更强大的商业帝国，至于达勋员工的死活他从不在乎。”
“他心里对父亲的恨不比我少。”
“因为害怕从窗事发，李琰和张显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得能听见草丛里蟋蟀的声音。
“我今天是想来和你告别的。”
李慕荣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朝着程见书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我打算休学一段时间。”
“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等公司挺过这一关再说吧，但也有可能......”李慕荣没有接着把话说完，程见书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要和我分手了么？”程见书心里发凉，她觉得委屈，但更多的是不甘。
“李慕荣你可真行啊！”程见书用指腹摸了摸眼角，强装镇定，“你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可你有问过我的感受吗？我就这样被排除在你的计划外了？”
“我不想再把你拖下水了，张显已经盯上你了。”
“你何时拖我下水了？是我自己要去特殊学校当老师的，是我自己要插手安怡的事，也是我自己想要和章研谈话，自始至终我都是遵从我的内心。”
“可你呢？不声不响消失，突然出现就说自己打算休学，比起被你拉下水，我更厌恶你把我当外人啊！”
程见书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心中的积闷倾泻而出，她不断地控诉对李慕荣的不满，很多话她也从未对李慕荣提起过。
“当初就是在这个湖边，你说你得不到父亲的认可，我答应过你无论你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这件事我不同意。”
“分不分手取决于我，现在我是不会和你分手的。”
“李慕荣你不要太看轻我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李慕荣常叹口气，语气里尽是无奈，“程见书你会后悔的。”
“那就等到了后悔那天再说吧。”